浦东东海边上有个春花村,名为春花,实际一无春色,二无花香,只有三多:石头多,烂泥多,海滩上贝壳多。
开发浦东紧锣密鼓,其它村庄都富起来了,只有春花村群众的日子难过,村长兼工艺品厂厂长陆阿根急得要跳黄浦江!他想贴榜招贤,但顿时遭到群众的反对,认为这里的环境和条件,就是重金招贤也是石头上种葱一一劳而无功,气得陆阿根满脸肉疙瘩也在微微发抖。
讲起陆阿根的长相,其貌实在不敢恭维:半脸疤,半脸疙瘩,鼻子塌陷,嘴巴斜凹,好似《巴黎圣母院》的敲钟人卡西莫多。有人认为“买瓜看皮色”,像这种“丑八怪”能改变春花村,除非神仙下凡。
哎,神仙倒没下凡,村里却来了一个外来妹,看上去年龄大约二十三四岁,脸上还保留着少女的稚气,那眉毛、眼睛、鼻子、嘴,即使单拿出一样来欣赏,也已够刺激的,再经一番恰到好处的优化组合,效果就更不一般,那是一种自然和谐的美,肌肤像鲜荔枝肉,晶莹润泽,柔发似瀑布洒在纤细的肩上,莹莹的大眼汪着一泓泉水,简直可以让人跳进去游泳。
她一到村上,先是在海边兜了三圈,然后莞尔一笑,竟然抛出惊人之语:“嘿,要改变春花村,还真是非我莫属哩!”那口气,那模样,那神态,引得村民们如蜂蝶似的嗡嗡嘤嘤。
陆村长得此信息,如找到救星,忙风风火火地赶来,乍一看,是个“奶瓶还挂在嘴边”的姑娘,满腔热情已冷了半截。姑娘却趋前一步,对他深情地凝视片刻。望得阿根心跳耳热,忙问:“姑娘叫啥名?从何处来?是什么身份?”
姑娘顿了一顿,随后长长的睫毛一扬:“我来自四川峨媚山区,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,名字叫春云!”
陆村长一听,从头冷到脚,原来是逃荒来的,他脱口问:“你们家乡遭了啥灾?”
姑娘“扑哧”一笑:“你以为我是逃荒来的吗?告诉你,我从小云游四海,在深圳时,一家东方开发公司以高薪招聘,我还不愿去哩!”
陆村长愣住了:“难道我们这里比他们那儿还要好?”
春云耸了耸肩,显得满有把握地说:“这里是长江三角洲中最佳地段,当然是风水宝地。也就是说,这里比他们那儿好得多、富得多哩。”
陆村长目瞪口呆,两条眉毛弯成了一对问号:“你有绝招?”
春云拢了拢秀发,想了一下说:“多着哩!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!”
陆村长胸脯一拍:“只要你能使春花村富起来,不要讲一个,就是个条件,我都答应。”
春云狡黠地一笑:“你让我当工艺品开发公司的总工程师,行吗!?”
“这…”陆村长心想:这哪能行呢,你是外来妹,就是我同意,本地群众也不会服贴;再讲嘛,有关政策是否允许?陆村长想到这里,沉吟片刻,便婉转而巧妙地说:“春云,让我们研究研究吧!”
半月过去了,陆村长仍旧举棋不定,他决定打个电话咨询浦东“开发办”,“开发办”领导当即回答:浦东新区新事新办,只要有真才实学,提拔干部不受地区和户口的限制。
陆村长立即把这精神向春云传达,最后说:“你当总工程师可以,但要显山显水,露两手你的真本领。”
春云头一昂,爽快地说:“好!三天之内,我如不面授机宜,你就当我是女骗子,押送公安局惩处。但你这三天要与我寸步不离,绝对服从我指挥。”
“这…”陆村长感到为难,这样贴近,人家要是误会了,还以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哩!而且还要影响姑娘的声誉,如果今后她当总工程师,难免人家要议论她不本分,是招蜂惹蝶而得来的,这多难听」他想到这里,便说:“春云,我安排个女的…”
“不!”春云斩钉截铁地说,“你难道不要我的致富法宝吗?”
陆村长的脑袋像鸡啄食一样:“要要要!”
这一天,陆村长准时赴约,春云略施粉黛后,便到海边溜达。陆村长多次焦急地询问致富法宝,春云却慢悠悠地说:“求佛求神,心诚则灵,至于我的法宝嘛…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,就一定能发挥神奇的威力!”
“嗯!”陆村长只得低头称是,心里却像吃了浆糊。直到回家时,春云俯身拾了一块石子,随后扭动诱人的腰肢,一步步地向陆村长走来,得意地把石子授子他,并郑重其事地叫他珍藏好,神秘地说:“记住,春花村的石头也是宝。”
啥?陆村长大惑不解,疑窦顿生:石头又不是金子,难道石头里能变出人民币?我们春花村穷就穷在石头多,如果石头能变钞票,岂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?
第二天,一石激起千层浪,春云竟然提出,要村干部全体“保驾护航”,陆村长亲自带队,她执意要去海滨游泳,春云还严格规定除村干部外,其他人一律以圩堤为界,不准靠近她身旁胡搅乱缠。
陆村长求宝心切,只得硬着头皮同意前往。当春云脱下外衣,露出白藕般胳膊和凹凸有致、高低不平的动人曲线时,他也有点心跳耳热、手足无措的感觉,他忙转身背着脸,见圩堤上早已人头攒动,都瞪大眼睛,全神贯注地欣赏着“芙蓉出水”的壮观,只见她穿着一件大红的游泳衣,泡在海水里,那黑发随波荡漾。大家居高临下地观望,就像在欣赏艺术品,连村长内心也产生一种春情萌动的温馨。
约摸过了一小时,只见春云手捧一把老蚌,逐个递给村干部,并神秘地说:“这是无价之宝呀!”气得大家拂袖而去,以为这是春云在讥讽挖苦他们。
再说陆村长,这时只听到春云在他耳边神秘地说:“今后我们要在贝壳里做道场、做文章、发大财哩!你务必要珍藏好!”陆村长听了惊骇不已,这贝壳在海滩上随手可拣,有什么珍贵呢!他趁春云在水中一个鲤鱼翻身时,就狠狠地把它扔了。
孰料已被春云斜视发现,随即柳眉倒竖,杏眼圆睁:“让你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当村长,真苦了春花村的百姓!”说完拿了衣服飞也似地朝村里跑去……
此后,春云闭门不出,也有人好奇地在门外蹑手蹑脚,侧耳细听,里面时而传出“丁丁当当”的声响,有时会一夜响到天亮。过了十几天,春云才露面,阿根却失踪了。
村里随之传出这样一条新闻:春云姑娘要在春花村落户招亲,还有声有色地附有条件,春云招亲不论年龄,不论长相,不论农村户口还是城市户口,反正谁最有钱就嫁给谁。后来这艳闻越传越奇,说什么春云姑娘还亲口宣布:“欢迎竞争,择富录取,但所收钱财,一概不退!”
这话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四面八方,花香引蝶来,加上春云招亲条件的新、奇、特,因而产生了强烈的戏剧效果。不到三天,浦东各地闻风而动,“飞鸽”、“凤凰”、“永久”、“奥迪”、“嘉陵”、“皇冠”等高低档次的摩托车、小轿车、自行车,在春云姑娘的大门口络绎不绝,看得出他们个个腰缠万贯,力争被录取,脸色潮红,个个都有不甘失败的信心。
这个场面使春云姑娘欣喜若狂,她打扮得更加花枝招展,婀娜多姿。送来的项链、戒指、耳环应有尽有,乃至于有人专程来呈上空白支票,上面还写着蝇头小字:数额任你填写,不受任何限制!为此,她专门聘用了几个工作人员,招待得热情周到,万无一失。
群众对此有多种见解:有的认为招亲也要胆子大一点,也可以围绕经济这个中心做点文章。有的认为,在婚姻问题上只要“周瑜打黄盖”两厢情愿,什么都可以干。但有的年轻人却大声疾呼:“当心女骗子”
过了一个月,由于春云毫无“反应”,除了几个痴心汉经常来胡搅蛮缠外,门前逐日开始降温,但春云却已成为“百万富翁”了。为了庆祝大丰收,春云决定设宴招待,对所有竞争者都发请柬邀请。
大家猜测,春云今天将宣布“心上人”了,所以都怀着一份忐忑和侥幸准时赴约。这天,鞭炮齐鸣,春云门前比股票市场还热闹。
正当大家等得不耐烦时,门开了,春云姑娘身穿白衣绿裙,挽起云鬓,笑吟吟地走了出来,她向大家鞠了一躬,说:“有劳大家久等了,我今天略备小酌以谢诸位厚爱。为助大家雅兴,在此我将宣布谁是最富的人,在宣布之前,请大家猜一下是谁,好吗?”
“哗!”春云的话像在油锅里放了一把盐,大家顿时活跃起来。只见一个瘦个子青年一拍胸脯说:“春云姑娘,别猜了,我给你8万元,当然我是最富的人!”
旁边又跳出一个矮胖子青年:“好了,我给春云姑娘8万5千元哩!”
只见后面高个子青年一拍桌子,唾沫四溅地说:“你们都靠边站,我给春云一张支票,上面写明,钱数任她开,难道我还不是最富的人吗?”
大家正在争得不亦乐乎时,大门口进来一个人,大声说:“我是最富的人!”
“啊!”大家一看,全场哗然,原来来人就是失踪半个多月的村长陆阿根。只见他大汗淋漓,气喘吁吁,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,朝地上一放:“我说富,因为我有三件货真价实的宝,我这个宝能使大家都富起来!”
“宝!?”大家以为陆村长到外面发了一笔大财,所以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有什么奇珍异宝,当陆阿根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石头、烂泥和贝壳时,村民们“嘘”了一口气,莫名其妙地说:“阿根,你穷得中了邪,在说胡话吧。”
“不!”只见陆阿根从包里又捧出三个装饰精巧的盒子:“你们再看这是什么?”
他打开第一个盒子,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“泥塑摆件”12生肖,看上去栩栩如生,煞是好看。
阿根激动地说:“你们知道吗,这漂亮的‘泥塑摆件’就是用咱们村里的烂泥做的,因为这烂泥具有很强的粘性,制成泥塑后放在火里煨烧,再上光上色,即可变成这套精巧工艺品!”大家一阵鼓掌。
陆阿根又打开第二个盒子,啊,是一套精致的“假山盆景”。陆阿根动情地说:“这套‘假山盆景就是用村里的石头做成,这石头经过海水长期的冲刷,已经形成了千姿百态,稍微加工,就能神情毕现,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,你们看,这像不像‘黄山奇观!”看得大家个个瞠目结舌。
他再打开第三个盒子,并高高举起:“你们看,这是什么!?”大家目光“刷”地扫视过去,啊!是一扇五彩缤纷的贝雕微型屏风“南浦风光”,上面的一根根斜拉索像五线谱,手稍一抖动,还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响。
陆阿根故意咳了一声,接着说:“你们知道吗,这些奇迹是谁创造的?是她,就是我们的春云姑娘!”
大家愕然,一阵肃静,旋即全场响起了暴风雨般的鼓掌声和喝采声。
陆阿根搔搔后脑勺,羞愧地说:“过去我四肢发达、脑子简单,身在宝山不识宝,这次多亏春云姑娘的开导,使我真正感到了‘科技是第一生产力’的道理。她还叫我到南方去看一看,转一转,使我大开眼界,懂得了我们这里不是一穷二白,而是一块宝地。
我们面对大海,就可以在海上大做文章,建成海上乐园、海上商城、海上明珠…特别我拿了我们村里的三件宝在广交会上亮相,外商有口皆碑,叹为观止,他们一下向我订购5万套,乡亲们,我们几乎破产的工艺品厂要彻底翻身啦!我们春花村要腾飞啦!但……”
陆阿根顿了一顿,声音倏地哽咽起来,“现在我们缺少资金,我们不能投产,这5万套工艺品怎么完成呢?”
“我有办法。”春云站起来,掏出一张纸,递给陆阿根“你看,这是什么。”陆阿根一看,啊,是支票,正巧是元人民币,他一阵狂喜:“春花,这么多钱哪儿筹集来的?!”
春花嫣然一笑:“全靠大家鼎力相助嘛!”
“不!”场子中顿时站起一个人,“春花,你的想法是好的,不过你的做法是荒唐的。我以为你择富招亲,才如此慷慨解囊,谁知你…”
此人咽了一口唾沫,“这钞票怎么能进你自己腰包呢?”
春云呷了一口茶,慢悠悠地说:“这钞票嘛,我保证分文不少归还给你们这些阔佬,而且我还叫它逐年增多哩!”
大家旋即坠入云雾之中,春云笑了笑:“至于大家说我要招亲,其实这是一个误会,当时我进村时曾说过要在这里落户,有人就误解我要招亲,当我打听附近谁最有钞票时,有人就误传我择富招亲的艳闻,后来这艳闻越传越玄,求婚者携重礼接踵而至,我本想一概谢绝,但我看到春花村一穷二白,筹集资金非常困难,就将计就计,听之任之,一并收下你们的礼金。
今天特地邀请诸位光临,一则表示谢意,承蒙大家对我的信任,慷慨相助;二则打个招呼,我在春花村,将成立‘浦东工艺品开发公司?,你们的资金我今天登记注册,作为春花村‘增扩基建股金投入,每年可按25%的利息提取,如果哪位不愿意的话,现在可以宣布退出!”
“慢!”一个留有小胡子的青年一翘大拇指说,“春云姑娘,你骗了我票子,到头来不做我娘子,现在还要筹资成立开发公司,也好,不过请问,你自己有多少投资?”
春云头一昂:“15万,还不包括我的金银手饰!”
“真不简单!”一个身穿港服、脸戴墨镜的人站起来,大声说,“只有我才知道春云姑娘招亲是假,为春花村发展开拓是真!”
春云一呆,再一看似曾相识:“你是……”
“嘿,真是贵人多忘事,我叫顾金鑫嘛,是深圳东方开发公司副总经理,我们是老搭挡了!”此人随即摘下墨镜。
春云大吃一惊:“啊,这次你……”
“噢,这次我是受董事长夏财福老先生的委托,对你采取‘跟踪投资’。也就是说,你在哪里落户,董事长说,我们就在哪里携手合作,兴办合资企业,这次他老人家知道你在浦东落户,欣喜万分,浦东是他老人家的故乡,他决定加倍投资万,以了却他老人家多年的宿愿。现在请春云姑娘在上次我寄给你的空白支票上开帐吧!”
春云闻言喜从天降,连连表示感谢。在场的竞争者也沸腾起来,纷纷庆幸自己在求婚中因“挫”得福,找到了理想的投资户,不但为春花村做了一件好事、实事,而且等于一份原始股票,还可以年年获取高息红利哩,何乐而不为呢。此时,大家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,表示一致同意入股兴业。
最后,春云为使大家口服心服,免得今后再传艳闻,春云绯红着脸说:“同志们,乡亲们,今天我乘此机会也要宣布最富的人,也是我心中…”说到这里,她紧挨陆阿根身旁,拉住他的手,动情地说,“就是他,也是我心中最亲最美的人!”
啊!大家惊愕得大眼瞪小眼,心想:他是最富有的人,我们还服贴,但这种丑八怪,春云姑娘如何会选择他呢,还说他是最亲最美的人。陆阿根也愣住了,脸上肉疙瘩也尴尬地抽动了几下。
接着春云柳眉一挑,又讲述她了一段神奇般的经历:
春云出身于四川峨媚山区,8年前,家乡的一场山洪暴发,她与几个小姊妹死里逃生,一路靠打工谋生,几经转折,春云与姊妹们失散了。她孤苦伶们地流浪到浦东东海边上,适逢天寒地冻,晚上只能睡在芦苇丛中,因寒风凛例,春云便点火取暖打盹,不料引起一场大火,她还丝毫不知。
这时,陆阿根正巧路过这儿,他奋不顾身冲进火海,抱起昏睡中的春云冲出大火,他用身子护住春云,春云没有烧伤,而他却满脸伤痕,惨不忍睹…陆阿根还给春云了50元盘缠,劝她早日回家。
此时陆阿根如梦初醒,她当时的形象旋即跃入脑屏,他凝视着春云,激动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,浑身热血却在沸腾。春云又声情并茂地讲了下去:当时,春云没有回家,一路南下,来到深圳的一家东方开发旅游总公司下属的工艺品厂打工。
在那里,她勤奋好学,学到了不少技术,颇受领导青睐厚爱,曾担任工艺品厂总设计师要职。后来听说浦东要开发,她报恩之心油然而生,毅然辞职来到浦东,顺便到处打听她的救命恩人…
讲到这里,全场掌声骤起,听众起立,为春云和陆阿根传奇般的爱情,为春花村的即将腾飞,表示热烈祝贺!